作者：许云辉

唐玄宗即位后，将正在东都洛阳主持重要事务的卢怀慎调回京师，与心腹姚崇同时拜相执政。卢怀慎自认为处理政务远不如姚崇，每逢大事一概推让，由姚崇全权决断，由此被时人讥为“伴食宰相”。 

卢怀慎真是尸位素餐的政治花瓶？

图片

（一）两谏显气度

卢怀慎童年时便如气度不凡，被父亲的高官好友断言日后必将成为人中龙凤。卢怀慎在成长过程中始终保持清廉谨慎作风，通过科考顺利入仕，历任要职。

神龙政变发生后，唐中宗复位，卢怀慎晋升侍御史。他目睹唐中宗将武则天迁居上阳宫后，被迫遵照武则天诏令“十日一朝”，忧心忡忡劝谏：“陛下是名正言顺继承先帝皇统，完全没有必要仿效布衣出身的汉高祖称帝后五日一次朝见太公旧例！皇宫距上阳宫大门仅两里地，道路狭窄，'骑马不能成列，乘车不能并行’，万一歹人行刺，陛下安全堪忧！臣建议将太后接回皇宫奉养，免得陛下出入麻烦。” 这个合理化建议虽未被唐中宗采纳，但足证卢怀慎绝非阿谀奉承之辈，而是直言敢谏之人。

卢怀慎改任右御史台中丞后，经过深思熟虑，《上疏以陈时政得失》，提出三条吏治改革措施：一是奖优罚劣：各大小地方官必须任满四年，经考核方可升迁。提拔奖励政绩优异者，将“政绩无闻及犯贪暴者，免归田里”：二是充实地方，任命才华出众的朝廷闲散官员任命为地方长官或幕僚，直接由朝廷考核政绩；三是严惩贪腐，对因贪赃枉法被罢官者，十年内不予录用。唐中宗因复位未久，惊魂甫定，生怕触怒既得利益集团，将这三条合理化建议束之高阁。

引经据典劝谏唐中宗迎奉生母回宫，旗帜鲜明建议整顿吏治，这样的官员岂会突然改弦易辙变成唯唯诺诺的官场老油子？

图片

（二）一推留骂名

李隆基接受唐睿宗禅让即位为唐玄宗后，先下手为强发动“先天政变”，将太平公主集团诛杀殆尽，有意将心腹姚崇召回京师出任宰相，并同意接受姚崇十大政治变革主张。姚崇拜相后，大刀阔斧进行政治军事改革，注重发展生产力，为开元盛世奠定坚实基础。唐玄宗因“初即位”，励精图治，每逢大致必定征求姚崇意见。姚崇当仁不让，“应答如响”，成为新朝第一红人。

卢怀慎与姚崇同时拜相，享受同等权力待遇。他曾与姚崇勠力同心，携手处理薛王李业的舅舅王仙童“侵暴百姓”事件。李业为舅舅求情，诬陷御史诬奏。卢怀慎与姚崇遵照唐玄宗诏令复查案情后据实回奏：“'（王）仙童罪状明白’，御史弹劾有凭有据无诬枉，臣等建议依照法律惩治王仙童！”唐玄宗准奏，王仙童受到严惩。王仙童案件使皇亲国戚们的嚣张气焰受到压制，从此不再敢胡作非为。

可惜，卢怀慎与姚崇的政治蜜月期很快终结。姚崇堪称一代贤相，治国理政能力出类拔萃，被盛赞为“救时宰相”。他对唐玄宗咨询胸有成竹对答如流，使得诸多同僚如同虚设，唯有唯唯诺诺的份儿，由此得到唐玄宗特殊信任。

姚崇却宰相肚里不能撑船，刚愎自用借刀杀人排除异己。他撺掇唐玄宗将几位与自己有宿怨的政敌悉数贬往地方任职。卢怀慎深知自己处理政务能力远不如姚崇，更担心得罪姚崇会被同样以莫须有罪名遭到弹劾外放，于是采取“每事皆推让之”战术，心甘情愿被时人讥讽为“伴食宰相”以图自保。

在姚崇因故告假十余日间，卢怀慎不批复任何文件，致使政事堆积如山，下属怨声载道。卢怀慎惶恐地向唐玄宗检讨谢罪，唐玄宗果然中计，一语道破天机：“朕本意便是'以天下事委姚崇’，任命您为宰相，也就是把您当做政治花瓶安抚雅士俗人而已！”

卢怀慎惊出一身冷汗，庆幸自己做出正确选择。他索性正式当个甩手掌柜，事事让姚崇作主张，心安理得做自己的“伴食宰相”。

不久，卢怀慎因病情加重恳请退休，同时上表力荐宋璟等贤良之士走上重要岗位。唐玄宗深受感动，同意两项请求。十余日后，卢怀慎病薨，“谥曰文成。”

图片

（三）清俭不营产

卢怀慎深知高处不胜寒，终生清廉勤俭“不营产业”，所有“器用服饰，无金玉绮文之丽。”他虽位极人臣，却将“所得禄赐”毫不吝惜全部给予“故人亲戚”，致使“家无余蓄”，妻儿“犹饥寒。”在东都负责考查官员期间，他两袖清风，全部家当仅有一个随身布囊，成为廉洁奉公的楷模。

他病重退休期间，宋璟等前去探望。进入卢府，以为误入贫民窟：卢怀慎的卧室门口竟然连普通草帘都没有，他就强撑病体斜躺在单薄破旧的草席上。适逢狂风暴雨，卧室如筛子般漏雨。卢怀慎手忙脚乱将身下的草席扯出来，遮挡风雨。傍晚时分，卢怀慎盛情邀请客人们共进晚餐，伙食仅有“蒸豆两器、菜数桮而已。”

卢怀慎病逝后，唐玄宗“乃下制赐其家物百段，米粟二百斛。”两年后，唐玄宗至城南打猎时，途径卢怀慎旧居，看见卢家围墙依然低矮破旧，得知卢家人正在为卢怀慎举行去世两周年祭礼后，“悯其贫匮，赐绢百匹。”唐玄宗回想起卢怀慎贡献，黯然神伤，下令停止打猎。至卢怀慎墓前，唐玄宗勒马伫立，见“碑表未立”，顿时“泫然流涕”，令中书侍郎草拟碑文，自己亲自书写，诏令当地官府为其立碑。

（四）才识两俱胜

埃尘落定，世间自有公道。后世智者对卢怀慎的评价颇为公正，认为他颇有自知之明，心甘情愿做姚崇副手，称赞他执政时谦让姚崇，退休后力荐宋璟，堪称“才与识两俱胜者也！”

司马光盛赞：“卢怀慎与唐之贤相姚崇'同心戮力，以济明皇太平之政’，却被时人讥为'伴食宰相’，真是天大笑话！《尚书.秦誓》中说:如某官员虽精于政务却无其他本领,但其胸怀广博,对他人的出众本领心悦诚服,欣然视为己有而丝毫不嫉妒,那就是真正宽容之人!卢怀慎正是这样的人!”

由此可见，被时人讥为“伴食宰相”的卢怀慎，绝非尸位素餐的酒囊饭袋，而是个见贤思齐宽容有量的谦谦君子。

图片

作者简介：许云辉，男，1984年7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，且于同月入职杏坛,2022年10月退休。曾出版专著两部，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百万余字。